(原標題:187件秘色瓷現(xiàn)身故宮,揭開傳說中“秘色瓷”的千年之謎)
【編者按】早在唐代,詩人陸龜蒙曾以“奪得千峰翠色來”概括秘色瓷之美。然而宋以后,秘色瓷逐漸淡出了人們的視野。甚至后人再看到唐宋文獻對”秘色瓷“的記載竟然不知其為何物,直到1987年法門寺地宮被打開,千年的”秘色瓷“之謎才得以解開。那么”秘色瓷“到底為何物?所謂”秘色”究竟是什么色?又有哪些鮮為人知的制作工藝?
展覽現(xiàn)場
2017年5月23日至7月2日,故宮博物院聯(lián)合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慈溪市人民政府、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內蒙古自治區(qū)文物考古研究所、法門寺博物館、浙江省博物館、臨安市博物館、蘇州博物館 9 家機構與單位匯集187 件(組)文物,在故宮博物院齋宮舉辦“秘色重光——秘色瓷的考古大發(fā)現(xiàn)與再進宮”展覽。
秘色瓷,胎質細膩純凈,氣孔小而少,普通瓷器上常見的鐵銹點等雜質幾乎完全不見,釉色以天青色為基本色調,施釉均勻,少見流釉或積釉現(xiàn)象。秘色瓷因其質地上乘、存世數(shù)量少而廣為關注。
五代時期 越窯秘色瓷刻蓮瓣紋碗 江蘇省蘇州市虎丘塔出土 今藏 蘇州博物館 為蘇州博物館的鎮(zhèn)館之寶
關于秘色瓷的“千年之謎”
“九秋風露越窯開,奪得千峰翠色來。好向中宵盛沆瀣,共嵇中散斗遺杯。”唐代詩人陸龜蒙在其詩作《秘色越器》中這樣寫秘色瓷。
唐代 越窯秘色瓷花口盤 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藏
“今之秘色瓷器,世言錢氏有國,越州燒進,為供奉之物,臣庶不得用之,故云秘色。” 北宋趙令畤在《侯鯖錄》中這樣解釋“秘色瓷”。
北宋 越窯青釉刻折枝花卉紋盒 故宮博物院藏
除此以外,在《吳越備史》、《十國春秋》、《宋史》中都有關于秘色瓷器的記載。在唐宋時期,人們對于秘色瓷是有概念的。宋代以后,秘色瓷逐漸淡出了人們的視野。等到后來人再看到唐宋文獻的時候,大家已經(jīng)不知道里面記的秘色瓷是什么了。就這樣,秘色瓷成了一個謎,再沒有人確切的知道秘色瓷究竟是什么樣的瓷器。
關于秘色瓷之謎一直持續(xù)到了現(xiàn)代,轉機在1987年。
1987年,陜西扶風法門寺地宮遺址展開考古發(fā)掘。伴隨地宮中器物一件件面世,人們發(fā)現(xiàn)了一塊碑,叫做《監(jiān)送真身時隨真身供養(yǎng)道具及金銀寶器衣物帳》碑。顧名思義,這是一部記錄地宮中埋藏物品的賬目,而秘色瓷就在這個賬目中。
《監(jiān)送真身時隨真身供養(yǎng)道具及金銀寶器衣物帳》碑拓片
碑文中明確記錄著與地宮出土器物中相對應的13件越窯青瓷,包括花口碗、花口盤、葵口碗等。此外還出土了一件八棱瓶,一般也被認為是秘色瓷。
法門寺的考古發(fā)掘,讓身份成謎的秘色瓷在幾百年后遇到了轉機,F(xiàn)代人終于得知什么樣的瓷器被稱為秘色瓷,而秘色瓷與普通的越窯瓷器又有所不同。
既然考古讓我們認定了一部分秘色瓷,我們就可以在考古發(fā)現(xiàn)中找出一堆秘色瓷。
法門寺出土的秘色瓷器 越窯釉色瓷八棱凈瓶
此次展出的不同出土地點不同時期的秘色瓷八棱凈瓶對比
法門寺出土的越窯秘色瓷葵口盤
法門寺的考古發(fā)掘,為秘色瓷器的判斷建立了標準,也暗示著秘色瓷與帝王的特殊關系。隨后,我國發(fā)現(xiàn)在吳越國錢氏家族墓地、北宋宋太宗元德李后陵、北宋周王趙祐墓、遼圣宗貴妃墓等等一系列墓葬中,都出土了有可能是秘色瓷的器物。就這樣,大批的秘色瓷“ 復活 ”了。
北宋宋太宗元德李后陵出土文物介紹
北宋宋太宗元德李后陵出土的越窯秘色瓷刻海水龍紋盤(細部)
其他文物 越窯秘色瓷刻云鶴紋盒等
遼圣宗貴妃墓介紹
越窯秘色瓷銀釦執(zhí)壺
越窯青釉刻劃對蝶紋盤
“捩翠融青瑞色新,陶成先得貢吾君”
陵寢墓葬中的發(fā)現(xiàn)明確表達著秘色瓷的特殊地位,結合文獻記載,可知秘色瓷確實是進貢給皇帝使用的瓷器。
唐、五代時期中央政府實行土貢制度,各州將本地物進貢給皇帝!缎绿茣·地理志》載,進貢瓷器的州府有邢州、越州和河南府等三處。文學家柳宗元等著文《代人進瓷器狀》,寫得就是他替友人饒州刺史向皇帝進貢瓷器一事。唐代詩人徐夤《貢余秘色茶盞》詩云“捩翠融青瑞色新,陶成先得貢吾君。”所指亦是貢越窯青瓷之事。徐夤《貢余秘色茶盞》明確說明了秘色瓷就是貢瓷。
在唐、五代的土貢制度下,是否存在生產(chǎn)貢瓷的窯廠呢?浙江慈溪上林湖吳家溪唐代凌倜墓出土墓志罐記載,“光啟三年(887年)歲在丁未二月五日,殯于當保貢窯之北山”。志文證實了唐代貢窯的存在。與民窯不同,貢窯是特定生產(chǎn)貢瓷的窯場,其產(chǎn)品的一部分須用于進貢。貢窯與宋代專門生產(chǎn)宮廷用瓷的官窯也不通,仍保留有一定得生產(chǎn)自主權,可以燒造普通瓷器。
秘色瓷的生產(chǎn)時間從晚唐直到宋初,唐、遼、宋皇家均使用,五代時期除吳越國外,文獻記裁前蜀曾向中央進貢秘色瓷,考古發(fā)現(xiàn)廣州、長沙均出土有五代時期的秘色瓷器,說明當時前蜀、楚、南漢均曾得到并使用秘色瓷。毫不夸張地說,秘色瓷器在九至十一世紀是一種“國際性”的高品質瓷器。
浙江省慈溪市吳家溪 凌倜墓 出土越窯青釉墓志罐 唐光啟三年
2015年10月到2017年1月,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等單位對浙江慈溪上林湖中心區(qū)域的后司岙窯址進行了考古發(fā)掘。
發(fā)掘揭露出了龍窯窯爐、房址、貯泥池等作坊遺跡。同時,出土了豐富的晚唐五代時期越窯瓷器精品,其中相當一部分器物與法門寺出土的秘色瓷相同。這意味著后司岙窯址就是秘色瓷的產(chǎn)地之一。
生產(chǎn)地的發(fā)現(xiàn)不僅代表著結果,更展現(xiàn)出過程:這個過程包括秘色瓷的生產(chǎn)過程,也涵蓋整個窯址的發(fā)展過程。后司岙的發(fā)現(xiàn),極大豐富了我們對已有秘色瓷器種類的認知、告訴了我們部分秘色瓷可能的燒造地點以及燒造方式。同時,普通越窯瓷器的同步出土,也使我們對包括秘色瓷在內的越窯瓷器生產(chǎn)有了更加全面的認識。
浙江慈溪上林湖中心區(qū)域的后司岙窯址出土文物
越窯秘色瓷花口盤
越窯秘色瓷葵口盤
有意思的一點是,以天青色為主要追求的秘色瓷中,混入了一些色彩偏黃的秘色瓷,如上圖的葵口盤和碗等,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的沈岳明介紹:燒制瓷器的時候,匣缽內部原本應該是密封的,但是因為各種情況,有時會漏氣進去,一進去空氣,釉色就會氧化,會變成黃色。
一個裂縫的匣缽
刻字的秘色瓷
在后司岙窯址中發(fā)現(xiàn)的秘色瓷,在窯址堆積中發(fā)現(xiàn)了帶有唐代“大中”、“咸通”等年款窯具的地層。根據(jù)地層判斷,后司岙窯場在唐火中年間前后開始生產(chǎn)秘色瓷,一直持續(xù)至五代中期左右,五代后期質量下降。
至于秘邑瓷器生產(chǎn)的下限,文獻有跡可尋。入宋,吳越國于開寶二年(969年)、開寶六年(973年)分別進責“秘色瓷(窯)器”但太平興國元年(976年)以后所貢瓷器多記為越器或瓷器,己不使用秘色瓷(窯)器的概念。熙寧元年(1068年)所記越州貢物中又有“秘色瓷器”。這為認識秘色尤生產(chǎn)的年代下限提供了方向。
官字款越窯瓷器:唐代到北宋時期的定窯、耀州窯、越窯等瓷器上,有刻“官”或者“新官”銘文,這表示了該瓷器的使用人群多為皇室成員、貴族等上層階級,少數(shù)平民墓亦有出土。
對于“官”字的認識主要有以下觀點:“官”字款瓷器是官府征收實物稅的標準器物;“官”是光祿寺下屬機構太官署的簡稱,官字款瓷器是太官署定燒的器物;官是象征貴族品味、宮廷樣式的所謂“官樣”。
越窯青釉刻“官”字款雙系罐
越窯瓷質刻“官”字款匣缽
窯具也是“正主兒”
秘色瓷在燒制上使用瓷質匣缽,泥點支燒,一缽一器單件裝燒,有的用瓷質墊餅墊燒,匣缽使用釉封口。
科技檢測表明,后司岙窯址秘色瓷和普通越窯青瓷的胎、釉及燒造所用匣缽的化學元素組成含量接近,這說明秘色瓷與普通越窯青瓷在胎釉原料上并無本質區(qū)別。與普通越窯青瓷相比,秘色瓷面更透徹,釉中雜質更少,表明原料的選擇和處理更加嚴格。
后司岙窯址出土的匣缽,有陶質、瓷質、粗瓷三種。瓷質匣缽流行于晚唐至五代早期。瓷質匣缽與瓷器胎體基本一致,裝燒時匣缽之間用釉封口。在后司岙窯址中,瓷質匣缽與秘色瓷的數(shù)量同步消長,因此推斷秘色瓷的燒成與瓷質匣缽有關。
越窯匣缽裝燒標本
缽體
裝燒示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