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明
南宋溪口官窯花口瓶
南宋龍泉官窯粉青釉圓口洗
南宋哥窯三足爐
本報記者 顧學文
宋瓷之美,有目共睹,至今還沒有其他朝代的陶瓷能企及宋瓷的高度;但宋瓷精品從來不是那么容易收得的。
年前剛在思南公館結(jié)束一場 “樸素之美—李家明宋瓷珍藏展”的瓷器藏家李家明,一過完農(nóng)歷新年,即被收藏愛好者們追著問,計劃中的2014年嘉定博物館宋瓷展將于何時開展。
說起來,擁有不少宋瓷珍品、在藏界頗具知名度的李家明,所學專業(yè)并非考古、文博一類,而是室內(nèi)設計;但誠如年輕時曾連續(xù)5年報考美院一樣,李家明做事有韌勁,不輕言放棄,收藏古瓷亦是如此。
美得自然不做作,內(nèi)斂不夸張
能以宋瓷為主題辦的收藏展并不多,因為宋瓷之美,有目共睹,至今還沒有其他朝代的陶瓷能企及宋瓷的高度,但宋瓷精品從來不是那么容易收得的。
李家明的收藏以高古瓷為主,從戰(zhàn)漢時期的原始青瓷到宋元瓷器,陶瓷史上各主要時期、各主要窯口的產(chǎn)品都有入藏。其中又以宋瓷居多,多為景德鎮(zhèn)窯、耀州窯、吉州窯、建窯、龍泉窯等眾多名窯窯口的代表性器物。
宋瓷端莊恬靜、滋潤文雅,十分合李家明的心意。“宋瓷的美,在于造型的俊秀,色彩的含蓄,釉質(zhì)的潤透,美得自然不做作,內(nèi)斂不夸張,與宋人理性、質(zhì)樸的審美觀是一致的。”李家明說。
宋瓷美在釉色。無論是 “雨過天晴云破處”的“天青色”,還是群山茂林的“千峰翠色”,宋瓷把大自然的“美色”演繹得淋漓盡致。
而宋瓷釉色最美者,當屬龍泉。
北宋官窯開始流行施厚釉,但很快,王朝灰飛煙滅,同時被毀滅的還有幾乎所有的北宋官窯。但很快,南方的臨安城又開始歌舞升平,逃亡政府不僅重建起一個新王朝,也重建起御用官窯瓷器形制。南宋官窯以及南宋龍泉最早、最普遍的器型就是由青銅器時代延續(xù)而來的、象征著權力與富貴的鬲式爐。
李家明就收有這樣一只南宋龍泉粉青鬲式爐。南宋龍泉匠人一脈承繼北宋人對于釉色精益求精的態(tài)度與技藝,甚至不計成本地層層施釉,使得這只鬲式爐如凝脂,似青玉。
與龍泉瓷含蓄中帶有皇家的奢華霸氣不同,宋景德鎮(zhèn)青白瓷追求的是一種更加文人味的清淡與精巧。淡如湖水的釉色,薄如蠶紙的胎體,行云流水的紋飾,景德鎮(zhèn),這個曾經(jīng)叫“昌南”、后被北宋皇帝賜封為“景德鎮(zhèn)”的小地方,把青白瓷的制作技藝提煉得爐火純青。李家明的北宋湖田蛋殼缽用的就是景德鎮(zhèn)特有的高嶺土,潔白細膩,小巧精致得仿若江南女子。
對每一位熱愛高古瓷收藏的人來說,擁有一件宋哥窯瓷品,是夢寐以求的目標之一,但除了國內(nèi)外知名博物館與拍賣行中屈指可數(shù)的少量哥窯名品外,民間幾乎難覓真跡。李家明則有幸從收藏前輩高培芝先生處得來一只南宋哥窯三足爐。
宋之后,雖戰(zhàn)亂頻仍,但金代鈞瓷仍波瀾不驚地沿襲著北宋鈞瓷的特征繼續(xù)向前發(fā)展,其晴朗空明的色彩,一如既往地發(fā)生著莫測的窯變。只是,北方游牧民族逐漸在北宋文人的溫文爾雅中融入自己的粗獷奔放,一如李家明所藏的那只金代鈞窯雪花釉盤。
但在金代,耀州窯卻由于原料耗盡等原因,曾經(jīng)輝煌的十里窯場漸失獨領北方青瓷風騷的地位。李家明很幸運,他的金代耀州窯八方龍首杯,是保留了原有風范的精品。
憶及初賞古瓷的場景,內(nèi)心的感動依然還在
藏品背后,常有故事,或輕快,或厚重。
“與一件好東西擦肩而過,可能就在一瞬間,但要尋回它,卻得付出許多金錢與時間,還要備受煎熬。”
對此,李家明深有體會。當他第一眼見到那只南宋粉青釉圓口洗時,心就動了。可當年的他剛?cè)胄,對自己的眼力沒信心,遲遲不敢下手。咨詢各路行家意見,也是說法各異。就在猶豫的當口,東西被別人買走了。之后,李家明雖陸續(xù)過手不少粉青釉圓口洗,心中記掛的卻始終是最初的那一只。
按捺不住這份牽掛,李家明沿著賣家提供的線索一路追尋,終于從最后一位藏家手中求得了這件寶貝。
這段路,走了3年多。
有時候,錯失是因為對藏品的藝術價值與文物價值缺乏正確判斷。李家明擁有一只南宋溪口官窯花口瓶。賣家最初向李家明推薦這只瓶子時,李家明沒有動心。隨著鑒賞水平的提高,他開始意識到這是件非常有價值的南宋溪口官窯器,但這時東西已到了其他藏家手里。“后來,那位藏家資金出現(xiàn)問題,就將瓶子原價轉(zhuǎn)讓給我了。”
也有巧遇。
十多年前,李家明路遇揚州郊區(qū)一處在建工地,見到挖土機的挖斗從地里挖出一件“灰頭土臉”的瓷器。操作工人毫不在意,繼續(xù)工作—隨著一幢幢舊宅被推倒,一片片土地被開發(fā),土里挖出瓷器、瓷片的事兒太多了,不稀奇。
瓷器和碎石爛泥一起被裝入挖斗,挖斗開始上升。
就在此時,李家明的身后突然躥出一位年輕人,發(fā)了瘋似的撲向挖斗,一手抓住瓷器口,一手緊緊攀住挖斗,企圖阻止它上升。操作工人火了,用當?shù)卦捑嫠鍪。年輕人置若罔聞。工人也是個犟脾氣,竟然不管不顧地繼續(xù)升起挖斗。
很快,挖斗升到了五六米高,年輕人的身體在半空中晃蕩。眼看工人就要把泥土、瓷器和年輕人一股腦兒倒到旁邊的廢渣堆上了,年輕人不得不咬牙跳了下來,幸好落在泥地上,才沒出事。
李家明都快嚇呆了,他上前一問,才知道年輕人是當?shù)氐霓r(nóng)民,道聽途說,以為凡是從土里挖出來的都是古董,這才冒險搶下這件瓷器,可搶下來一看,這哪像是什么寶貝?他不由得垂頭喪氣起來。
出于同情,李家明用數(shù)百元錢買下了這件瓷器,并勸誡年輕人以后不能這么蠻干;丶液,李家明把瓷器扔在角落里,沒太理會。沒想到,多年后再仔細研究發(fā)現(xiàn),這居然是件宋瓷真品。
收藏講的就是緣分,而緣分,很多時候由善念成就。
李家明走上收藏這條路,亦是緣分使然。出生于上世紀六十年代的他,從小愛繪畫,但連續(xù)5年沒考上浙江美院,不得已去了無錫輕工業(yè)學院,卻因而成了國內(nèi)最早一批專業(yè)的室內(nèi)設計師,后作為人才引進上海。又是無意間,他在一位退休的博物館館長家中,初識了古瓷的美。“年輕時出去寫生,看到老房子,覺得很美,那天看到那些瓷器,就有同樣的感覺。”
十多年后,憶及初賞古瓷的場景,內(nèi)心的感動依然還在。只是,經(jīng)歷歲月的洗練,經(jīng)過自己的努力,他已從門外登堂入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