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1年，在下野督軍王占元公館客廳，擺著一件康熙青花群猴嬉戲鳳尾瓶。這鳳尾大瓶是康熙官窯還是民窯生產(chǎn)的？古玩界人士有不同的見解，大部分人認(rèn)為沒年款就是民窯貨，而有人則說．沒“大清康熙年制”的款，也不見得不是官窯燒造的。從造型、胎質(zhì)、釉色、青花的顏色和繪畫的圖案來看，這是件官窯器。這件鳳尾瓶是不是官窯器?東西是怎么到王占元手的?這里邊還包含著有趣的人和物的故事，我們今天把它挖掘了出來。

鳳尾瓶的主人

     “九·一八事變”前，天津英租界地住著位寓公王占元，字子春，河北館陶人。他為人和氣豪爽，但仍有舊軍人習(xí)氣。他行伍出身．自幼當(dāng)兵，很有來歷。光緒年間他入天津武備學(xué)堂。參加過中日甲午戰(zhàn)爭。民國二年他當(dāng)了北洋軍第二師師長兼豫南剿匪總司令，鎮(zhèn)壓白朗起義，后升任湖北軍務(wù)幫辦。民國九年他出任兩湖巡閱使兼湖北督軍，第二年便被吳佩孚的聯(lián)合湘軍把他驅(qū)出湖北。民國十五年他出任孫傳芳的訓(xùn)練總監(jiān)，聯(lián)絡(luò)張作霖、張宗昌，企圖共同抗拒北伐軍，失敗后逃入天津英租界地，蓋洋樓修花園當(dāng)了寓公。

     那個年頭，失敗和下臺的軍閥官僚，大部分人住進(jìn)天津租界地，就是吳佩孚不住租界地，他還有點骨氣。他們有了洋樓花園，就要裝飾，大量購買硬木雕花家具和仿古瓷器。天津鍋店街同泰祥細(xì)瓷店就是做這些人的買賣而發(fā)財致富的。同泰祥先派人去幫助布置設(shè)計，花園里擺繡墩、魚缸、花盆�？蛷d里擺瓶尊硯洗……主人喜愛什么，他們根據(jù)主人的喜愛出主意．讓他們購買大量的仿官窯瓷器。

    王占元客廳里的大鳳尾瓶不是從同泰祥買來的，是天津的一位古董商賣給他的。

青花群猴嬉戲引人注目

    王占元客廳中央擺的大鳳尾瓶．瓶高二尺四(80厘米)，口大而外撇，腰腹鼓圓，底部外撇小于口部。配上紫檀雕花大座。放在紅木八仙桌上，壯觀氣派！

    引人注目的是大鳳尾瓶上的青花群猴嬉戲圖案。這瓶上的青花顏色純藍(lán)鮮艷．又有層次分明的特點。這特點是出于繪畫、填彩工匠運用多種濃淡不同的青料，有意造成多種不同深淺層次色調(diào)，給人以層次分明的感受。甚至一筆之中能分出不同的濃淡筆韻，用這種顏色典雅而一筆多變的青花繪畫。繪制出的《群猴嬉戲圖》生動活潑，耐人尋味。

    鳳尾瓶上畫滄江斷峽，枯藤纏絡(luò)群松上．景物幽絕。有大小不一的81只猴穿插在絕妙的景物中。群猴姿態(tài)各異：行走坐臥，立跪倒懸、滾地爬石、攀樹食果、相撲相抱、嬉笑打鬧、扳危石自崖下跌、母乳子于懷、寂坐洞中、自捉虱、為他猴捉虱、自上往下走、自下往上爬、婉姿相親昵。喁喁似對語、四猴抬一巨猴、執(zhí)竿而舞……千幻萬態(tài)，有的姿態(tài)筆墨是難以形容的。

    奇妙之處在于瓶的上端青山石嘴上長一斜松．一猴以一爪攀松干，另一爪握另一猴爪，13只猴各以爪握爪，垂入滄江之中。觀之若飛龍翔空，如修綆之汲，下臨巨浸。此圖案取意“飲水之猿，千臂相接”，又有“短綆難汲深，眾志可成城”之深遠(yuǎn)寓意。

    還有更妙的畫面：江溪之中繪有一猴立水中抬頭竦顧，看另一猴攀躋而墜下，若從天空飛來；竦顧之猴為其擔(dān)憂的情貌被刻畫得出神入化，二猴之形態(tài)神色可稱絕妙！傳說，有位秀才到王占元家作客，觀賞鳳尾瓶，見到瓶上這個畫面時．大發(fā)感慨曰：“關(guān)切之心，猴皆有之，何況人乎?！”

    王占元說這位秀才是窮酸，念書人就會胡謅!他說“我看這大瓶上的畫．把猴都畫活了，又活潑又熱鬧，看著舒坦!別的沒那么多說道。”

八十一歲要“封侯”

     王占元買這瓶時，卻有說道。他不懂瓶的畫面里的詩情畫意，更不知其中的寓意。賣瓶的古董商也不懂。但他們卻編出另一個說道，令人啼笑皆非。

     買瓶的那一年，王占元已是六、七十歲的老人，寓居天津十來年。天津古董商摸到了他的底，琢磨這位老人的心。老年人懷舊的多，而他戎馬生涯、叱咤風(fēng)云大半生，當(dāng)?shù)蕉杰姳愀C了回去，老來時他的心理不可能那么平靜，有所寄托才能保持平衡。這位古董商賣給王占元鳳尾瓶時，有段對話，在古玩行人中傳說：

 某古董商拿去青花鳳尾瓶給王占元看時說：“請您看看這瓶子上畫的猴，個個都活!這不是《西游記》水簾洞里的猴，這猴是另有說道。”王占元說；“要是真有這么多活猴，把我家都要鬧翻。猴就是猴，還有什么說道?”“您數(shù)數(shù)，這瓶上畫著81只猴，這隱含著人活到81歲時，還會封侯掛帥！”古董商說完這話，給王占元作個揖，又說：“預(yù)祝您老人家封侯、掛帥再出山！”

     王占元笑了說：“好噢!老子打了一輩子仗，當(dāng)過督軍，沒封侯。”

     “您活到81歲時，準(zhǔn)能封侯。”

     “借你吉言，這瓶子我要了，擺在客廳，我天天看猴。等到猴年馬月，我去封侯。”

     可是，王占元沒活到81歲。他在74歲那年就去世了。那年是1934年．死后就沒人再提起他。但是在天津古玩行、瓷器行里的老人，到今天還在說他這段故事。

瓶子是仿制的

     王占元買康熙青花群猴嬉戲鳳尾瓶六十年后，才弄清這瓶子既不是康熙官窯，也不是康熙民窯，而是民國十年前后仿制的。

     1991年清明節(jié)，作者返故里掃墓，同84歲的叔父閑談。他說；“我看你寫的《古玩史話與鑒賞》里有段康窯群猴大鳳尾瓶，怎么只寫物，沒寫人和故事?這瓶我可見過。”作者告訴他，只見書中有這件東西的記載，還沒聽說和這件東西有關(guān)的人和故事。他說：“你不早問我，我知道�。�”

     于是，他向作者敘述了前面文中寫的這段故事。這件鳳尾瓶的真品也沒“大清康熙年制”的款識，是古物陳列所里的收藏品。北京德泰細(xì)瓷店拿到景德鎮(zhèn)仿制的，據(jù)說只傷了一件。由于德泰劉勉之請了兩位名手，一位畫師、—位是填彩的師傅，加上選的青料好，據(jù)說是由廣州來的青料，所以繪畫出的《群猴 嬉戲圖》達(dá)到“假賽真”。

     天津勸業(yè)場里的一位古董商從德泰花兩干元買到手，轉(zhuǎn)手賣給王占元上萬元。所以，招來平、津、滬古董商去王占元家觀賞，出現(xiàn)了不同見解，是官窯還是民窯?那時，劉勉之不說誰也不知道是仿制品。后來，劉勉之跟李春生說了，同泰祥才知道。六十年過后，康熙青花群猴嬉戲鳳尾瓶的真面目才揭露。這件東西今日落到何方？就是仿制品也是有價值的珍貴文物了，特別是《群猴嬉戲圖》繪畫精良，堪稱上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