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朝興作品《哥弟混合三環(huán)瓶》。
徐朝興工作照。
徐朝興作品《哥窯金絲鐵線三線罐》。
深圳商報記者 聶 燦
日前，“千峰翠色‘人類非遺’龍泉青瓷珍品展”在深圳皆一堂百工藝術館開幕。國家級非遺傳人徐朝興攜弟子三代，悉數到場。面對眾多傳統(tǒng)技藝“后繼乏人”的傳承窘境，龍泉青瓷不僅成功列入世界非遺名錄，其傳承有序，弟子眾多的發(fā)展體系讓人欣喜。
昨日，徐朝興接受本報記者專訪時表示，青瓷歸根結底是個“大文化概念”，“關于‘哥窯’和‘弟窯’的歷史已遠去，但龍泉青瓷傳統(tǒng)燒制技藝的傳奇仍在延續(xù)。作為‘老陶工’，我們做的就是在傳承傳統(tǒng)技藝的基礎上提升對現代事物的創(chuàng)新認知，使得器形和功能融合新時代需求。”
從“學徒”到“泰斗”
徐朝興是浙江省青瓷協(xié)會會長，國家級工藝美術大師，列入世界非遺名錄的龍泉青瓷傳統(tǒng)燒制技藝的傳承人與領軍者。
13歲拜師學藝，五十余年勤耕不輟。徐朝興告訴記者，自己是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入的行。他說：“1956年小學畢業(yè)，我因家貧輟學進入龍泉瓷廠當學徒。剛開始因為年齡原因被拒絕，好在機靈手巧才被收下，從此師從民間制瓷大家李懷德。”
徐朝興回憶，當時的上垟瓷廠是原始的土作坊，產品是一般的瓷器，其生產設施與普通的磚瓦作坊差不多。在作坊里，煉碗泥、揣泥坯、揉泥巴，腳上是泥，手上是泥，臉上和頭上也沾著泥。由于虛心好學和勇于實踐，徐朝興不到兩年的時間就掌握了制作一般陶瓷具的基本技能。
1976年，徐朝興從試制組調至青瓷研究所，開始了新產品設計與科研工藝美術生涯。在青研所，他博采眾長，苦心鉆研，反復實踐，終于在1979年有了自己的第一件代表作—“中美友好玲瓏燈”。此作被鄧小平選為國禮贈送給美國總統(tǒng)卡特，現收藏在美國白宮。
從1956年到1996年，經過40個春秋的磨礪，徐朝興完成了從泥匠人到名師的過渡。
“有一個美麗的傳說”
關于龍泉青瓷的由來，有一個美麗的傳說。徐朝興介紹，十六世紀末，龍泉青瓷漂洋過海抵達法國，因為其形制端莊、顏色如青山流翠般輕透，深受法國人的喜愛。當時的法國洛可可藝術風格盛行，精致柔美、個性解放的風格成為主流，天性浪漫的法國人將《牧羊女》中常常身著青色衣服的英俊少年的名字“雪拉同”送給了龍泉青瓷，正如作品中的“雪拉同”一般，龍泉青瓷的精美打動了法國人，同時替代他們餐桌上的笨重銀器，成為彰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受到上流社會的追捧。
徐朝興說：“這只是一個故事而已。事實上，龍泉窯始燒于南朝，距今有1500多年的歷史，它的‘走紅’在南宋時期就已經開始。由于江浙一帶水運發(fā)達，龍泉青瓷輕松地叩開了世界貿易的大門，瓷商船舶頻繁往來于甌江，龍泉青瓷走出上垟，遠銷至亞、非、歐等大洲的43個國家和地區(qū)，被越來越多的人所認知。盡管曾經無限輝煌，但在閉鎖的清代，青瓷還是無可避免地陷入了史上最低迷的時期。海禁的實施，龍泉青瓷與世界互通的窗口被迫關閉，在歲月的靜淌中，它漸漸地淡出了人們的視線。直至上世紀五十年代周總理提出復興龍泉青瓷，在上垟鎮(zhèn)設立國營龍泉瓷廠，集中民間最優(yōu)秀的制瓷藝人恢復傳統(tǒng)青瓷技藝，龍泉青瓷才重新回到公眾視線，而這里也成為新中國青瓷國禮的生產基地。”
“不驚不慍”的美學境界
在瓷界始終占有一席之地，龍泉青瓷靠的是“以簡練取勝”，“龍泉青瓷清麗的外表與時下城市人隱居恬靜的心理訴求合拍，而它體現出的淡泊質樸的審美觀在當今社會更是備受推崇。”徐朝興表示，龍泉青瓷在其脫俗的外表下，凝聚著制瓷師們不驚不慍的美學境界，“龍泉窯瓷器淡雅平靜，含蓄包容，金木水火土都在里面，似玉非玉而勝玉，有一點點瑕疵都能暴露出來，因而被人稱為‘脫了衣服的藝術’。青瓷可遇不可求，土與火的藝術，無法掌控，這大概就是它的魅力所在吧。”
唐代詩人陸龜蒙寫過一首《秘色越器》，對晶瑩雅致的青瓷贊譽道：“九秋風露越窯開，奪得千峰翠色來。好向中宵盛沆瀣，共嵇中散斗遺杯。”詩句形容青瓷的瓷胎瓷質如冰似玉，青釉如千峰翠色，可謂絕妙。
“好釉色堪比好氣色。”徐朝興介紹，青瓷色調的形成，主要是胎釉中含有一定量的氧化鐵，在還原焰氣氛中焙燒所致。古代青瓷和釉料是憑借經驗配制而成的，這就使釉中的主要呈色劑氧化鐵的含量總是在1.4%—2%左右波動，加之燒窯過程中器物所處窯位的不同和窯內燒成氣氛多變等原因，青瓷的釉色由此千差萬別。
“調釉是青瓷整個環(huán)節(jié)中最神秘的一環(huán)。在整個龍泉地區(qū)，幾乎家家都有調釉的秘方。配方大家都不一樣，天青、粉青、梅子青現在都研制出來了，南宋時，粉青超白玉，梅子青超翡翠，都是最佳的品種。”
所謂“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徐朝興感慨，和“中國瓷都”景德鎮(zhèn)相比，龍泉青瓷的名氣及規(guī)模都略遜一籌，然而正是這種封閉，才使得青瓷能夠保存古老的傳統(tǒng)，“龍泉地處浙江西南，相對偏僻，假如說它在像杭州、上海這樣的大城市，早就給人踩平了。環(huán)境喧囂，人的內心就浮躁了。我們龍泉人默默守著這塊陣地，受外面的影響比較小一些，所以還保留了相對傳統(tǒng)的東西，這也許是對青瓷渾樸氣質的呼應。”徐朝興說。
“選瓷猶如選美”
青瓷清麗，如何辨別高下呢？徐朝興表示，欣賞瓷器和欣賞美人是一個道理，“遠看造型，這也許是最先打動人的地方；近看釉色，雖然對于青瓷而言，變化沒有白瓷和彩瓷那么多，后者可以有多種色彩，但就是一種青色，同樣可以通過釉色的厚薄而變化。釉色是種氣質，它能體現柔和、飽滿、變化；最后才是工藝，即是否精湛。造型漂亮，釉色豐富飽滿，然后才會忍不住把玩，觀察它的做工、細節(jié)，是否讓人過目不忘，難以取舍。”
徐朝興表示，優(yōu)秀的青瓷作品應具備較高的文化內涵和人文精神，在造型、技術、藝術性上獨特而且富有創(chuàng)造性，能體現出作者特有的創(chuàng)作理念。“因為龍泉窯在五大歷史名窯中恢復較晚，資金參與炒作程度較低，目前仍是收藏的好時機�？傮w而言，藝術價值高、價格穩(wěn)固、升值較快的自然是大師級作品，同時，有潛力的中青年藝術家的優(yōu)秀作品也值得關注，未來的升值的空間也相當大。”
徐朝興介紹，和其他名瓷流水線制作不同，因為燒制程序復雜，需要兩次燒成、多次試釉，所以目前青瓷的創(chuàng)作，都是師傅從拉坯開始自己做，“即一個人完成所有的工序。一件好作品的出爐有時要花費1個月，如果說拉坯是體力活的話，那修坯肯定是技術活，也是整個過程中最重要的一環(huán)。這個過程都是我們自己來操刀的，如果碰到不如意的作品，其結局往往是被敲碎。”
收徒的三大標準
“我熱愛青瓷藝術，它帶給我激情、靈感，我享受這樣的一種生活方式—在創(chuàng)作的過程中，把自己的想象和感悟融入泥丸，一點一滴的塑造，直到新作品問世。這真是一種美好的經歷。”徐朝興說。
對徐朝興而言，對后輩的提攜和制瓷一樣，是艱苦而美好的體驗。據介紹，目前徐老師門下有弟子近200余人，其中第二代20多人，第三代百余人，龍泉青瓷徐氏傳承譜系已基本完備。
徐朝興說：“技藝是民族的，不能把它帶到棺材里去。我收徒弟，首先要有‘德’，就是人品，還要有大局意識、團結精神；其次，看‘悟’，是不是做青瓷的料；最后看‘藝’，要求技藝已達到一定水平，這是一個門檻�？偨Y起來，就是‘人貴德，德立品高；藝貴道，道法自然；瓷為魂，魂如清泉；形貴簡，簡極生美；功貴勤，勤能補拙。
徐朝興透露，自己現在每天的創(chuàng)作時間安排在早上5點至8點半，其他時間留給授徒、講課及推廣方面。與此同時，他更花大力氣培養(yǎng)接班人，帶著他們一道，一同為青瓷文化的發(fā)展做宣傳，“去年杭州舉辦‘亞太傳統(tǒng)手工藝博覽會’，我?guī)Я艘话俣嗝茏尤プ稣褂[，影響力是比較大的”。（本文圖片由展覽主辦方提供）
（本文圖片由展覽主辦方提供 本文圖片由展覽主辦方提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