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底,打工仔金徐凱終于獲得了第一筆知識產(chǎn)權(quán)收入30萬元。這對于一直窮得丁當(dāng)響的他來說,無疑是一筆巨大的財富。可是匪夷所思的是,他沒有花這筆錢,他將30萬元全部捐贈了出去,自己再一次變成了窮光蛋。
4月初,北京城里飄著楊絮。金徐凱風(fēng)塵仆仆地從四川眉山趕到北京航空航天大學(xué),專程來給一位素不相識的貧困大學(xué)生繳納欠了近一年的學(xué)費。
我不明白金徐凱為什么要這么做。老家的房子已破爛不堪,他該拿這筆錢去修房子。將他和弟弟撫養(yǎng)成人的母親,苦了大半輩子,他該拿這筆錢去孝順母親。去年才結(jié)婚的妻子,苦等了他十年、也陪著他窮了十年,他該拿這筆錢讓心愛的女人過上好日子。
帶著這一個個疑問,我約他在城西的學(xué)院路附近見面。
金徐凱淡定地說:“我要幫助那些貧困的孩子,讓他們實現(xiàn)自己的夢想。”
因為窮買不起玩具,弟弟?粗鴦e的孩子手里的玩具出神,那種渴望的眼神深深刺痛了我在我6歲那年,背著鋪蓋卷兒去新疆打工的父親一步一回頭地離開了家,這一走,就再也沒有回來。
當(dāng)時母親只有25歲,上有曾祖母、祖母,下有我和弟弟,祖孫四代五口人的生活重?fù)?dān)全壓在她肩上。為了養(yǎng)活一家人,母親像頭牛一樣,比男人干得還苦。她忙完了地里的活兒,就去城里幫人拉蜂窩煤,無論是烈日當(dāng)頭的酷暑,還是滴水成冰的隆冬,她總是彎腰弓背地拉著裝滿蜂窩煤的架子車,奔走在大街小巷。
家里窮,買不起玩具,弟弟?粗鴦e的孩子的玩具出神,那種渴望的眼神深深刺痛了我。于是,我找來木頭、皮筋之類的東西,自己動手做風(fēng)車、鳥籠,做我想像中的飛機(jī)和火車,做武俠書里出現(xiàn)過的“袖箭”“回弓弩”。那些玩具讓弟弟樂了,別的孩子也很羨慕,我第一次嘗到了創(chuàng)造的快樂。
每天,天剛蒙蒙亮,母親就要下地干活兒,我則被叫醒起床照看煮粥的鍋。六七歲正是貪睡的年齡,我常常坐在灶臺邊就睡著了,結(jié)果鍋里溢出的粥澆滅了爐灶里的火。母親回家見了總是一頓責(zé)備,心疼浪費的每一粒米。如果粥快溢出來時,有個東西能自動打開鍋蓋就好了。我經(jīng)過多次試驗,用橡皮筋在鍋的兩個提手和鍋蓋的把手三個點之間,做成一個簡便防溢裝置。從此煮粥再不需要照看,母親也對我刮目相看。
從那以后,我迷上了發(fā)明,經(jīng)常會有靈感冒出來。
我將短短的鉛筆頭插在竹管兒的一頭,橡皮插在另一頭,用著很方便。后來,我發(fā)現(xiàn)家里養(yǎng)的幾只雞滿村子亂跑,下的雞蛋常常找不著,我就找來一些廢棄木料,自己動手做了一個“非電性自動集蛋、給料、高效立體式雞籠”。那年,我13歲。
這樣的小發(fā)明還有很多,而靈感幾乎都是被貧困的生活逼出來的。
1992年,母親生了場大病,仍要掙扎著起床干活兒。我坐在她的床邊,吸了口氣:“我要出去打工掙錢。”母親眼圈立刻紅了,聲音抖抖地說:“你爸爸出去打工,再也沒有回來,你要是在外出了事,叫我怎么活啊?”我沒有再反駁。次日,我給母親留下一封信,帶著僅有的100多元錢悄悄離開了家。我在信上說:“我一定要讓您過上好日子,無論我走到哪里,我都不會給您丟臉。”我不怕吃苦,但我出來打工難道僅僅是為了有口飯吃?
1992年深秋,輾轉(zhuǎn)多日,我終于到了海南。站在人流里,我緊張而又茫然。
我白天四處奔走找活兒干,晚上露宿在馬路邊。由于身份證在路上丟了,我四處碰壁,找不到工作。我一天只敢吃兩個饅頭,渴了就喝自來水。撐到第15天,口袋里只剩下5毛錢。我又恐慌又絕望,來到海邊,身不由己地朝著海浪走去。濺起的浪花如同淚水一般苦咸,我忽然想起千里之外的母親,慢慢縮回了腳步。
我忍著饑餓爬上岸,繼續(xù)找工作。第一份工作是給一條通往海邊的排污口挖淤積的爛泥,老板只管吃住,沒有工錢。他朝工棚的地上扔了塊磚頭,說:“就睡那里吧。”站在污臭的排污口挖爛泥,然后一車一車地拉到苗圃去。雖然辛苦,可總算有了一口飯吃。二十多天,那活兒干完了,我又失業(yè)了。
第二份工作是在一家賓館當(dāng)保安。別人呼呼大睡時,我大睜著眼睛無法入眠。難道打工僅僅是為了有口飯吃嗎?
一天,有個朋友跟我抱怨,說剛有急事要打的,在路邊攔了半天,都是滿車。那時,出租車還沒有顯示是否載客的標(biāo)識。我聽了,心頭一震,失落已久的創(chuàng)造靈感像一束火苗,照亮了我腳下的路,如果能設(shè)計出一種出租載客顯示器,那將是一個不小的市場!
我興奮不已,想馬上動手設(shè)計?墒,那個一閃而過的靈感猶如開啟的一道門,門里面的世界深不可測,對電子電路、遙控等知識一無所知的我,根本無法走進(jìn)那個世界。我必須從頭學(xué)起。我到電器修理鋪給師傅當(dāng)下手,多看、多干、勤問,幾個月下來,我將電子電路摸了個透。
設(shè)計圖紙終于出來了,為了全身心投入試制,我揣著僅有的100多元錢在海邊租了一間漁民放漁具的小鐵皮屋,我將自己關(guān)在里面一遍遍地試制,沒有錢,也沒有時間弄飯,每天我煮一鍋沒鹽沒菜的稀粥,然后將飯鍋泡在海水里,餓了就喝一點兒。
一天,一位朋友四處打聽我的下落找到了海邊,他問當(dāng)?shù)貪O民可曾見到過我,漁民指了指小鐵皮屋問:“你要找的是不是住在里面的那個怪人?”朋友半信半疑地推開了虛掩著的門,看到蓬頭垢面、胡子拉碴、瘦得形銷骨立的我,他沖過來緊緊抱住我失聲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