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個世紀以來,圣潔的岷山雪水沿都江堰汩汩流淌,源源不斷地潤澤著成都平原。當古蜀文化、中原文化、巴楚文化在這片“水旱從人,不知饑饉”的古老土地上交匯,它的溫潤、豐饒與富足,必然會孕育出別樣的文化景觀與鄉(xiāng)風民俗。那些代代相傳、精雕細琢的手藝,不僅修飾了成都人的生活,更描繪出成都人細膩而廣闊的精神圖景,它們與那些獨特的鄉(xiāng)風民俗一道,成為成都人值得驕傲的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之一。那鬧年的鑼鼓、狂歡的水龍節(jié)、火龍燈舞、大廟會、花會、木蘭會;那“片紙來之難,過手七十二”的手工造紙、聞名遐邇的瓷胎竹編、遺世獨尊的鐵匠鋪、獨步天下的邛窯……“成都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系列篇章,生動地再現(xiàn)了這些代代傳承的民風民俗和精湛手藝。
邛窯是四川遺址面積最大、燒造時間最長、出土文物最豐富、器物流散最廣的古瓷窯,被中國古陶瓷專家稱作是高溫釉下三彩和彩繪瓷的故鄉(xiāng)。在中國陶瓷以“南青北白”而聞名的隋唐時期,邛窯就以釉色豐富、器型多樣、工藝高超而稱雄于世。邛窯先進的工藝對北方唐三彩、湖南長沙窯、安徽壽州窯,乃至宋代各大名窯均有直接或間接的影響。然而,由于諸種原因,邛窯的輝煌漸漸被人們遺忘了。在沉睡了千年之后,邛窯和邛瓷終于“一醒驚天下”!
現(xiàn)身亂世 邛窯遭殃
邛窯是四川省邛崍市境內(nèi)南河十方堂、固驛瓦窯山、白鶴大魚村、西河尖山子,及西河柴沖等古瓷窯的總稱,是我國唐代名窯?脊沤缣┒饭毑壬J為:邛窯創(chuàng)燒于東晉,發(fā)展于南北朝,成熟于隋朝,興盛于初唐,至唐末五代長盛不衰,停燒于南宋中晚期,由盛到衰經(jīng)歷了八百多年的輝煌歷史。十方堂邛窯遺址是四川古瓷窯遺址中面積最大、窯包最多、造型紋飾最美、出土文物最豐富、燒造時間延續(xù)最長、器物流散最廣的我國著名的民間瓷窯之一,在國內(nèi)外享有盛譽。北京故宮、南京博物館、上海博物館及英國、法國、日本、埃及等國的多家著名博物館均有邛窯藏品,并被視為珍寶。
在邛窯窯址中,尤以十方堂古陶瓷遺址規(guī)模最大,最具有代表性。據(jù)權(quán)威的《中國陶瓷史》記載:“南朝時,四川成都和邛崍等地先后建立瓷窯,燒青瓷。四川地區(qū)唐代瓷窯,以邛崍有代表性。窯址以十方堂比較集中。唐代是邛窯的極盛時期。”
由于邛窯器物具有高超的燒制和藝術(shù)水平,邛窯遺址過去曾吸引許多國內(nèi)外專家學者和盜寶人。這是一個名副其實的“聚寶盆”。早在清末民初,便有一些“先知先覺”者懷著一夜暴富的想法來此“淘金”。隨著重見天日的邛窯器物愈來愈多,邛崍和成都相繼出現(xiàn)了專售邛窯古陶瓷器的“專肆”。一時間,邛窯器物被鑒賞者和愛家視為至寶。消息不脛而走,“取寶”之風盛極一時,各地古董商云集邛崍,使昔日無人問津的小小十方堂熱鬧非凡。
由于買家人眾,無論“完殘粗細器物皆爭相搶購”。時任華西大學博物館館長的美國人葛維漢在其著述中曾提到“即使最珍貴的陶器,也被收集在籃子里,稱斤論兩地出售”。那時在十方堂,邛窯遺物之多,用“俯拾皆是”四字,是不足以形容其盛的。因為出土器物實在太多,人們不獨是“稱斤論兩地出售”,還把它們用來筑墻、修建牛槽、豬圈、廁所,以至“嵌飾廬宇”。直到今天,仍有一段當年用邛窯碎片、匣缽、支丁夯砌的土墻屹立在那里,無聲地見證著那段瘋狂的歲月。
在這場對邛窯的瘋狂劫掠與蹂躪中,最典型的例子當數(shù)唐式遵的“杰作”。唐式遵原為劉湘部下,在四川21軍中任32師師長?箲(zhàn)中調(diào)出四川,升任軍長及國民黨集團軍總司令、安徽省主席等職。當時,邛崍的駐軍正好是唐式遵率領(lǐng)的32師。本來駐軍是負責全縣(邛崍當時是縣)治安,保一方平安的,但唐式遵卻命令士兵們搶劫性地挖起古物來。據(jù)當時曾耳聞目睹其現(xiàn)狀的魏堯西先生報道:“二十五年(1936年),唐式遵駐防邛崍,更作大規(guī)模之挖掘。軍民齊集三四百人,爭先恐后,日夜挖掘,所收甚多;且運到上海市博物館公開展覽,并設(shè)專肆售賣,至殘碎瓷片,有購歸嵌飾廬宇,每斤售洋三角。有彩色及圖案者,倍其值……”而早在一年前,就有軍人陳某在十方堂窯址揭開了大規(guī)模非法盜掘的序幕。也許是軍隊嚴加保密或移防的原故,陳氏的這次“大肆發(fā)掘”并不廣為人知。
1936年夏天,在十方堂窯址僥幸得手的陳氏軍隊又移師成都,大肆盜掘琉璃廠窯址,而駐防邛崍的唐式遵軍隊早已摩拳擦掌,在十方堂窯址開始了新一輪更大規(guī)模的盜掘。在軍官們的直接指揮下,數(shù)百壯漢夜以繼日地向古代文明瘋狂攫取。但見在鐵鍬、鋤頭的揮動中,一件件精美的邛窯瓷器從泥土里露出它們的“廬山真面目”。亂挖亂掘,使整個窯區(qū)幾乎被翻了個底朝天。那時,國民政府腐敗無能,對盜掘現(xiàn)象熟視無睹,聽之任之,絲毫未加干涉,而前四川省博物館尚未正式成立,無法進行正式發(fā)掘,致使保存了千百年的邛窯遺址遭到前所未有的破壞。在那場浩劫中,唐式遵是掠奪邛陶最多的一人。他迫不及待地把從十方堂窯址攫取的大量寶物運至成都、重慶、上海等地去牟取暴利。那些精美的瓷器,很快變成了唐式遵囊中白花花的銀元。當然,唐式遵不僅愛銀子,也愛邛窯瓷器。這個附庸風雅的武夫,當時,在他成都的豪華公館里,有一條路的路面就是全用邛窯的多種色釉的瓷片鋪成的。
在邛窯遺址被盜掘的混亂高潮中,華西大學博物館館長葛維漢和鄭德坤教授及英國學者貝德福于1936年9月結(jié)伴前往十方堂窯址進行調(diào)查研究。這是最早的一批由中外專家組成的邛窯遺址調(diào)查組。從邛崍返回成都后,葛維漢立即向當時的“中央研究院”寫了一份請求正式發(fā)掘的報告,但十分遺憾的是,請求未獲批準。迫不得已,華西大學開展了搶救性緊急收購行動。今天,我們有幸在四川大學歷史博物館中看到的邛窯精品,便是那個時代的劫后余存。
天下第一紅 艷驚四座
湮沒近千年的邛窯在亂世中的20世紀30年代重見天日。然而,由于邛窯大量精美完整的器物不是經(jīng)過科學考古發(fā)掘出來的,時移境遷,人事全非,精美的邛窯古陶瓷器在驚鴻一瞥之后,又漸漸地被人們遺忘。邛窯的輝煌,被歷史的塵埃再次封存了起來。有如大海被風暴偶爾濺起的幾朵浪花,風平浪靜后又復歸于平靜,甚至死寂。
在這個“復歸于平靜”的時間段,讓我們平心靜氣地回顧一下邛窯悠長的歷史。
邛窯陶瓷業(yè)發(fā)達,邛窯器物美不勝收,影響甚巨,絕非偶然。公元前316年,秦惠文王滅蜀以后,出于軍事占領(lǐng)和政治統(tǒng)治的需要,開始在蜀地修筑城池。由于得天獨厚的自然條件,成都、郫城、臨邛成為當時蜀地僅有的城、市、官府、民居并存的三大完整城市。建成后的三大城市構(gòu)成一個互為犄角的“品”字,由此可見深謀遠慮的秦人多么具有戰(zhàn)略眼光。
從秦朝開始,歷史上的幾次移民入川,給蜀地帶來了中原的先進文化和各種生產(chǎn)技術(shù)。加之古代川西草木繁盛,河流縱橫,粘土隨處可取,運輸亦極為便利,這就為邛窯的興起、發(fā)展和最終擴大為一個龐大的窯系奠定了堅實的物質(zhì)基礎(chǔ)?上и龈G地區(qū)的高質(zhì)量粘土不多,因而,數(shù)量有限的精美瓷器只能滿足宮廷、官府和上流社會的需求,而不能像越窯瓷器、內(nèi)邱白瓷甌那樣“天下貴賤通用之”。然而,這絲毫掩蓋不了邛窯高超的工藝水平和舉世矚目的藝術(shù)成就。
邛窯高超的工藝水平不僅表現(xiàn)在其產(chǎn)品上,而且,在其制作技術(shù)和裝燒工藝上也有驚人的表現(xiàn)。陶瓷愛好者大都知道,我國古陶瓷的燒造,在明代以前比較廣泛使用的窯爐是龍窯。龍窯具有體積大、熱效率高、燃料省、造價低、單件產(chǎn)品成本低等諸多特點,其最大的優(yōu)點是升溫快,降溫亦快,可以快燒,還可以維持燒造青瓷的還原焰。因此有人說,龍窯是青瓷的搖籃。
那么,我國唐代最大最長的龍窯在什么地方?迄今為止的考古資料表明,不在我們耳熟能詳?shù)奈宕竺G,也不在湖南長沙窯、安徽壽州窯,而是在剛剛成為國家級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窯址面水背山、依山而立、距邛崍市區(qū)12公里的固驛瓦窯山。這個結(jié)果恐怕出乎許多人的意料吧?這座始燒于南北朝、廢棄于唐代早、中期的龍窯長達46.2米,規(guī)模之大前所未有。據(jù)專家計算,一座42米長的龍窯,一窯可燒制瓷器1.5萬件以上。按此推算,邛窯固驛瓦窯山這座長46.2米的龍窯,一窯至少可燒制瓷器1.6萬件以上。龍窯愈長,燒制瓷器愈多,勞動強度也愈大,對燒窯技術(shù)的要求也愈高。
在2006年新春佳節(jié),在中央電視臺舉辦的CCTV首屆賽寶大會上,被專家評委會譽為“天下第一紅”的“邛窯釉里紅瓜菱形水盂”,從500多件民間藏品中脫穎而出,一路過關(guān)斬將,并一舉奪得銅獎。此件藏品是邛窯古陶瓷民間收藏家尚崇偉眾多邛窯藏品中的一件,是進京參賽的10余件四川藏品中惟一獲獎寶物。
江西景德鎮(zhèn)陶瓷學院教授歐陽世彬在點評此件寶物時說:“此次邛窯發(fā)現(xiàn)的高溫紅釉是當前發(fā)現(xiàn)的最早的銅紅釉,以中國陶瓷在世界陶瓷史上的地位而言,它是中國乃至世界制釉的第一紅,具有劃時代意義。”原國家文物局局長呂濟民先生在公布銅獎獲得者名單時,專門以邛窯水盂為例,說其價值之所以甚高,就是因為從漢代至唐代都是低溫釉,而邛窯水盂則是氧化銅在1200攝氏度的高溫下窯變而成的紅綠釉,是極為珍貴的至寶。
邛窯水盂“艷”驚四座的“天下第一紅”,讓古老的邛窯再次名揚天下。
“邛窯傳人” 父子兩代
今天的中國人早已生活在用電燈照明的后工業(yè)時代,但國人卻仍舊在用“不是省油的燈”這一形象而生動的概念來表達對某個人的具體看法。那么,歷史上究竟有沒有省油燈呢?何為省油燈?商務印書館1915年出版發(fā)行的《辭源》對“省油燈”辭條是這樣解釋的:“省油燈”源于南宋著名詩人陸游所寫《老學庵筆記》!蛾懛盼倘·齋居紀事》中說:“照書燭必令粗而短,勿過一尺。粗則耐,短則近。書燈勿用銅盞,惟瓷盞最省油。蜀有夾瓷盞,注水于盞唇竅中,可省油幾半。”可見歷史上確有此物,而此物就產(chǎn)自著名的邛窯。唐宋時代,邛窯燒制生產(chǎn)了大量的省油燈,并在當年風靡一時,廣為流傳。這些聲譽遠揚的省油燈照亮了達官貴人的夜晚,也照亮了尋常百姓家的夜晚。可以說,邛窯省油燈是中國陶瓷史上極富詩意的發(fā)明創(chuàng)造。當我于清夜的案頭把玩由后世的陶藝大師何平揚先生燒制的省油燈,在對先人的聰明才智感嘆的同時,也對失傳數(shù)百年的邛窯絕藝后繼有人而感到由衷的欣慰。
我和何平揚先生是同鄉(xiāng),30多年來,他為邛陶燒制技藝的發(fā)掘、整理和傳承所做的一切,讓我充滿了敬意。2007年初春的一天,我再次來到邛崍市,來到當代“邛窯傳人”何平揚的家。像許多民間藝人一樣,何平揚的作坊就在自己的家里。這從一個側(cè)面看出民間藝人們在當代的現(xiàn)實處境和窘?jīng)r。何平揚的家簡直就是一個陶瓷的世界,過道、天井、書房、客廳……到處堆滿了陶坯、成品和半成品的瓷器。正對天井的那間不足十平方米的陳列室里更是琳瑯滿目:多佛香熏、虬龍?zhí)崃汗蕖⒑J茶壺、文君當壚、地藏寶瓶、兔毫釉梅瓶、綠釉雙耳壺、邛三彩雙流壺、邛三彩陶馬、邛三彩陶豆、漢代說書俑、仿邛窯四耳盤口瓶……讓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我們的談話自然繞不開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邛窯始創(chuàng)于南北朝,由盛到衰歷經(jīng)800多年。因燒制年代久遠、器物造型獨特、釉色豐富多彩,一直享有盛譽,是我國著名民間瓷窯之一。邛崍市境內(nèi)的南河十方堂窯址和固驛瓦窯山窯址已先后被列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但在首批國家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名錄中,邛陶燒制技藝卻榜上無名。”對此何平揚有一種說不出的遺憾,“好在邛陶燒制技藝列入了首批成都市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名錄,而且,在成都市的區(qū)市縣中,邛崍市的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項目是最多的。”談起自己的家鄉(xiāng),何平揚的言語中充滿了自豪。
上世紀70年代,塵封數(shù)百年的邛窯再次被打開,為了挖掘傳統(tǒng)技藝,同時也是為了響應周恩來總理“煤炭燒泥巴可以增加外匯收入”的指示,當時的邛崍縣政府決定新建美術(shù)陶瓷廠,恢復邛窯生產(chǎn)。何平揚就是在那時以“美工”的身份進入陶瓷廠的。廠長由邛崍知名畫家、老藝人康兆明先生出任。何平揚天資聰慧,從小就喜歡畫花鳥魚蟲、山水及劉關(guān)張之類的歷史人物,康兆明見何平揚心靈手巧,頗有天賦,是可造之材,便將他招入廠內(nèi),收為自己的弟子。在康兆明的悉心調(diào)教下,何平揚完整地學習了整套制陶工藝,這為他后來獨立制陶打下了堅實的基礎(chǔ)。1978年,何平揚創(chuàng)作的“雀竹臺燈”燒制出來后,參加了四川省優(yōu)秀工藝品展覽,并大獲好評。處女作的成功,更加激發(fā)了何平揚的創(chuàng)作熱情,從此,何平揚與邛窯結(jié)下了不解之緣。
像所有中國大地上虔誠、執(zhí)著的民間藝人一樣,這一宿命式的緣分注定是一生一世的。不僅如此,他還把這一難以割舍的緣分傳給了自己的兒子何丹。好在兒子相當爭氣,24歲便成了四川最年輕的省工藝美術(shù)大師。這讓何平揚十分欣慰。
作者手記
邛窯是蜀文化的驕傲,正如中國科學院院士、中國科技大學校長朱清時先生所說的那樣,“邛窯藝術(shù)和科技是我國隋唐陶瓷文化的又一高峰”。它在浙江越窯青瓷六朝初的褐色釉下彩人物花卉紋啟迪下,于隋代在我國率先創(chuàng)造了高溫釉上、釉下三彩彩繪瓷。就像眾多專家學者所論斷的那樣,在邛窯的影響下,先后在中原和南方地區(qū)創(chuàng)造了富麗華貴的唐三彩,與詩畫并茂的長沙窯彩繪瓷。它是中國后世五彩繽紛的彩色、彩繪瓷的拓荒者和先驅(qū)者。如果說浙江越窯是青瓷的發(fā)源地、青瓷的故鄉(xiāng),那么,邛窯則是中國彩繪瓷的發(fā)源地、彩繪瓷的故鄉(xiāng)。
然而,邛窯燒制技藝的傳承卻一波三折。就在我采訪回成都后不久,一天,何平揚打來電話,說是那塊本該作為邛陶廠選址的地已有了其他歸宿,無奈之下權(quán)衡再三,他決定將窯爐建在自己的家里。原想把廠建在十方堂邛窯遺址附近的,一來今天的邛窯在古窯址前恢復很有象征意義,二來邛崍的旅游業(yè)也能增添一個極富人文特色的景點。何平揚在電話里一再強調(diào),他家樓上樓下加屋頂有400多平方米,勉強可以建窯了。他還說,日本許多民間藝人的作坊就是建在自己家里的,無論如何都要讓邛陶燒制技藝傳承下去。邛窯不能僅僅是遺址,僅僅以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的面目向世人展現(xiàn),邛窯由盛到衰,由昔日轟轟烈烈的窯場到如今由何氏父子獨自支撐的家庭手工作坊,是邛窯不幸中的萬幸。父子倆以后再也不用為燒制自己的邛窯作品而四處東奔西跑了。